“姑娘在想什麽？”突然的一句話，打斷了素卿的思緒。

她緩緩轉過頭，看著一身青衣笑的溫和的穆青時，低聲道：“公子怎麽不問，素卿為何白白弄丟了一門生意？”

穆青時在回廊的另一頭坐下，看著檐下不斷落下的雨滴，眸子裏噙了些笑意：“姑娘做事自然有姑娘的道理，青時覺得，生意也分該做的與不該做的，既然姑娘認為這門生意不該做，那自然不做為好！”

素卿看向穆青時，嘴角有一絲笑意：“公子的眼，好生犀利！”

穆青時輕笑兩聲，支起右腳，將手放在膝蓋上，突然重重地咳了兩聲。想說的話，便被這幾聲咳嗽掩了過去。

素卿皺著眉看著他，語氣有些嚴肅：“公子這回來‘燭齋’，身子似乎比從前差了不少，但以脈象來看，並未發現嚴重的地方，不知公子是否還有什麽原因未曾告知素卿？”

穆青時聞言心中一緊，臉色因咳嗽而緋紅，調了調息，才開口：“姑娘既然留青時在這休養，青時自然會將病情說清，只是這些小病不是一天兩天了，每到冷濕的天氣就會犯一犯，不是什麽大事，勞姑娘掛心了！”

素卿懂醫術，自然知道他說的並不假，這樣的咳嗽，大多是舊疾了，只是，以前來時他並未如同現在這般臉色蒼青，襯著那身青衣，更顯得有些病態了。從前他著青衣時，臉色潤澤，並無絲毫患病之相，此次似乎，太意外了。若是說假，那是絕不可能的。

“青時公子客氣了，自從認識公子以來，久久所有的學識都是從公子那得來的，公子又時常親自下廚，素卿心裏非常感激，但公子若是連真實病情也隱瞞，素卿又如何報答公子這些年來的恩情呢？”

穆青時微微一楞，他做的這些，都是自願的，也從未想過得到她的回報，他擔心的始終只有一件事，就是真相。關於他們二人之間的真相。

即使一開始他就知道，這些事，逃不開，避不了，畢竟，忘記的東西，總有回來的一天，不管這一天是多少個輪回，但總會來到。

他希望的是，在一切重新回來時，她可以一如既往，平靜無波。至於最後他能夠等多久，能不能看到，他都不在意，只要她，仍舊這樣，喜怒自由，不作二般。

想到這，穆青時故做出一副戲弄的樣子，眼中帶著幾分玩世不恭：“姑娘若是想報恩，何不以身相許？青時定欣喜接受！”

素卿聞言一怒，狠狠瞪了他一眼，隨後起身，冷冷地看著他，道：“青時公子的誓言若是這樣輕易得來的，不如去找別的女子，素卿自以為身份卑微，高攀不上！”

語畢，揮袖而走。

穆青時握拳輕咳兩聲，臉色微紅，笑的有些無奈：“呵呵！還真夠大方的，就這樣把我往外推！”

穆青時有時覺得素卿其實說的挺有道理的，那麽多姑娘喜歡自己，為什麽偏偏要耗在她身上，可是啊，緣分這種事，理有時候還真是怪！

跟穆青時鬧得不愉快之後，素卿兩天沒理他。不過穆青時覺得也沒什麽，畢竟久久的功課重要。

要說久久這孩子呢，聰明是聰明，就是不太肯用功，特別是背書的時候。

喜歡的，她就背的很溜，不喜歡的，那就可是慘不忍睹了。

比如《中庸》裏的一句話：君子中庸，小人反中庸。她楞是要背成：“君子中用，小人不中用！”

穆青時很清楚，她明明就知道正確的怎麽讀，卻偏要把它改成自己想要的樣子，只為了她那些奇思妙想。

穆青時問她：“你為何要這樣改？”

哪知久久聽後搖了搖頭，一本正經地說道：“非也，非也，不是我要這樣改，而是事實就是這樣的！”

穆青時拿書敲了敲她的頭，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：“這《中庸》是上古聖賢流傳下來的，向來如此，你若不想念這本可以不念，但胡亂塗改，被人知道了，是會被責怪的！”

久久摸了摸有些痛的頭，繼續一本正經地開口：“非也非也，青時哥哥，你不覺得這書很奇怪嗎？”

穆青時有些疑惑：“哪裏奇怪？”

久久撐著小下巴，看著穆青時，頭頭是道地說道：“青時哥哥，你想啊，這聖賢呢，說的是做事的時候要適可而止，不多也不少，又說君子才做得到，小人跟君子是反著來的。如果是這樣的話，那不就是說君子做事中用，小人做事不中用嘛！小人做事無所不用其極，自然不討人喜歡，也就不符合這中庸之道啊！你說是吧，青時哥哥！”

語畢，特別狡猾地笑了兩聲。

穆青時聽著她天花亂墜的想法，突然覺得有些頭疼，照這樣教下去，不用素卿來說他，他自己都會覺得把久久這個小孩教壞了。他的確會在解釋那些詞句的時候加入一些自己的見解，但奈何久久已經不是那個只會犯糊塗的小孩了，一句話，就可能引發她無邊的想像。

但是，也不能說她是錯的，畢竟有些東西，一千個人看就會一千種想法，你覺得是那樣，可是別人卻想的又是另一個樣子。

於是，他笑了笑，拍了拍久久的小臉，低聲道：“雖然你這樣理解也未嘗不可，可是啊久久，這些話別在你素卿姑姑面前說，不然，下回再想要金扣子，可就沒那麽容易了！”

久久聽後立馬抱住穆青時的腰，晃了晃小身板，一臉委屈地說道：“那可不行啊青時哥哥，沒有金扣子下回要是再見到小黃鶯就不能和她一起去看百戲了！”

穆青時聞言一楞，隨後頗為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，柔聲道：“久久啊，我知道你的小嘴有時候守不住，但是啊，你要明白，不能一直讓你的素卿姑姑直接將金扣子給你，畢竟，你也學了這麽多不是？”

久久小臉一皺，立刻拉著穆青時的袖子，扯了扯，有些不高興地說道：“我日後是要自己賺金扣子不錯，可是青時哥哥是怕素卿姑姑責怪才讓久久不要亂說的，青時哥哥不疼久久了，他要把久久丟了，嗚嗚嗚......” 說著說著，不知怎麽就委屈的哭了。

穆青時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又錯了，他不想被素卿說雖是真，可是惹她生氣的事那麽多，也不差這一件了，歸根結底，還是久久這孩子太沒安全感了，看著挺鬼靈的，其實心裏挺脆弱的。

穆青時覺得為何自己一定要惹這兩個不好惹的人，一邊要處處顧及，一邊要小心安撫，心裏真可謂是百味陳雜啊！

想了想，穆青時俯身，看著久久，抹了抹她眼角的淚，極度小心地說道：“以後久久想要吃什麽，青時哥哥都幫她做，如何？”

久久一聽，黑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，立刻破涕為笑：“那我要吃桂花酒！”

穆青時聞言立刻狠狠敲了敲她的腦門，佯裝生氣地說道：“你這孩子！”

久久摸了摸腦門，“呵呵”偷笑兩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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